江淮文学┃男儿泪（小说） 作者：凡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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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b]李立凡，[/b]笔名：凡凡。一位文学爱好者。上海人。欣赏鸟儿已经飞过，天空依然如斯。不忘初心，牢记使命。用自己纤细的笔，反映真实的生活。
JIANG HUAI WEN XU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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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IANG HUAI WEN XUE
[b]男 儿 泪[/b]
作者 | 李立凡
0 1
柳向阳50来岁，物质上什么都不缺，就是常常感到孤独。好想有个聊得来的朋友，可是好难。
他年轻时，曾有两个要好的同学，经常在晚霞褪去的时候，在上海淮海路浓密的梧桐树下，边走边交流着满腹心事。可惜在上世纪80年代初，他们都出国了；如今虽然他的微信里有不少朋友，还有不少要求加入的；可他总感觉聊天难以持续和深入。
在这浮杂的社会，要想交个知心朋友确实好难！坊间倒是有这么个交友传说：一起扛过枪，一起下过乡，一起嫖过娼。
直到2013年8月18日，名阳商城改制为名阳集团，原商城的办报人员经过竞聘，只有柳向阳中彩。新组建的集团报编辑部一共五个人，他惊喜地发现，雷正居然也在其中。
柳向阳和雷正在二年前企业报协会举办的海南岛旅游时认识的。雷正是另一个企业报的编辑记者。他俩被安排在旅馆一个房间。
有天晚上约8点，房间电话骤然响起，雷正接着电话，一个非常动听悦耳的年轻女声说：“先生，我是服务台，需要特殊服务吗？”
“你先上来，再说吧。”
那会，柳向阳和雷正正惬意地躺在各自的床上，享受着红茶，吹着习习的空调很是自在地吹着牛。
“哎，你刚才叫谁先上来？”
“服务台的女服务员。”
“糟了！那可能是性工作者，妓女。”
话音未落，柳向阳打开房门，一个浓妆抹艳、袒胸露背的女人站在眼前。
“大哥，需要个性服务吗？”
那女人贼溜溜的眼睛往房间里望着。柳向阳的背后，正是惊讶地张着嘴的雷正。
“不用，不用，不用！” 柳向阳语气坚决地摆手说，随即关了门。
他俩刚躺在床上，又有人敲门，柳向阳以为又是那女人，可打开门一看，是个推销黄色影碟片的男青年。
“先生，片子要吗？刚在香港上市的。” 他见他俩颇感兴趣，便大胆地走进屋在灯光下，翻着一张张画面露骨清晰的淫秽碟片。
“是顶级片吗？多少钱一盘？” 柳向阳颇为内行地问道。
“当然是！三级片有啥看点？！10块一盘。”
“我买3盘，” 柳向阳说。
“我买10盘，” 雷正讲。
等那贩片子的家伙走了后，柳向阳问雷正：“你怎么买那么多？”
雷正几乎不好意思地轻声说：“我原来就想买，我家附近骑黄鱼车的就推销这个。一来不懂，二来怕熟人看到；今机会好巧，侬买我才敢买。”
“我老婆也蛮欢喜看这片子的。” 雷正继续讲。“她在同事家看了三个多小时，还交流了好一会，讲日本人的A片动作花式真多。还怨我只会<传教士式>那一套。” 雷正有点愤愤不平地讲。
柳向阳曾在工厂车间做过五年铣工，师傅是个30多岁的少妇。休息之余，和一帮年龄相仿的女人聊的最多的就是男女性事。
进了名阳商城，柳向阳曾卖过布料，女同事聊得最多的还是性事。或某某和某某轧姘头。而男人聚在一块，谈得最起劲的和女人谈的内容如出一辙。
对于雷正所说的事，柳向阳很是理解。
“那你现在床上功夫还行？” 雷正忽然问道。
“也就是今年有点雄风不逮。要看这碟片或黄色小说才能慢慢勃起。”
“哟，侬有啥书？介绍介绍？” 雷正似乎来劲，人也支起半身。
“<<金瓶梅>>我有各种版本，都是没删过的全本。还有<<玉薄团>>，至于那<<痴婆子传>>、<<灯草和尚>>我晓得情节，这些都是禁书。”
“我都没有看过！” 雷正有点羡慕的口吻。
“没关系，有机会借给侬看看。”
“那你现在床弟之事和谐吗？” 柳向阳问道 。
“已经力不从心了。我有时真佩服70多岁的老头子还能强奸小姑娘。”
“这不稀奇。那张大千，90岁还能养小囡，你说厉害不厉害？！”
“那你有了这碟片，不妨做爱前多看看，也许能提高荷尔蒙，” 柳向阳提醒道 。
在海南岛七天的旅游期间，他俩几乎形影不离。有天午后，骄阳似火，彩霞满天，团队正玩到天涯海角。不少人正以那出了名的大礁石为背景，摄影留念。柳向阳对雷正说：“我们也来一张吧。”“好！正合我意。”
柳向阳这才对雷正仔细的端详着，1米80的高高个子，上身是件白色有点微黄的T恤，下身是条蓝色的宽松老头裤，一条宽皮带束着他那微凸的肚子，脚上是双塑料凉鞋。
他那张国字脸有种标准男人的美；但又缺乏男人的阳刚，始终流露着一股淡淡的哀愁。一年四季留着板寸，五官很是端正协调，眉目很是清秀；在他难得高兴的时候，流露出眼角沿着双颊深深的皱纹。当时柳向阳已56岁，可眉宇间清清爽爽；雷正比前者小3岁，显得有点老。
有天晚饭后，他俩走在马路上散步，雷正对柳向阳突然说：“这次旅游，我本来是不准备来的。”
“为啥？”
“我儿子有严重的忧郁症，我爸爸妈妈80多岁，身体都不好，需要我照顾。”
柳向阳很是理解，在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家庭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。三口之家，往往儿子或女儿是重中之重，一切以儿女为中心。
“你儿子有啥明显的病态？”
“不打人，但严重的时候要砸东西。家里的玻璃台面、电视机、大橱镜面、甚至电脑，都被他砸坏了。”
“应该读高中了吧？”
“我35岁才养他，现在南洋模范中学读高中。小囡毛病发了，经常不去上课，老师也网开一面。” 雷正苦笑着说。“马上要高考了，他又进了龙华精神病院，我正愁煞。”
“我住在徐家汇天天渔港酒家附近，爸妈和我住在一个小区贴对面，都是三楼二室一厅。他俩很宠爱这孙子。可惜他俩都老了，都是高级知识分子。妈妈有10多年的糖尿病，每天坐着打胰岛素；父亲有高血压和甲状腺肿块，腿脚也有病，血压高时曾晕倒过。我老婆是九院心脑血科医生，蛮忙的。我每天5点起床买菜买早点，然后上班；请个阿姨两头帮忙烧饭烧菜，有时还帮我看看儿子。” 他停顿了后继续说：“向阳，侬看我过的是啥日子？有时想想，人活得真没意思！” 雷正眼眶噙着泪花。
柳向阳不知用啥言语去安慰雷正，他的思绪回到30岁结婚前，最后一次去武汉探亲父母，发现母亲异样的神态。
那时母亲己50多岁了，柳向阳只喊了一声妈，就感觉母亲老多了，老到自己都不认识了。臃肿的身子、灰白的头发、满脸的皱纹、走路略有蹒跚。“哎”，母亲看了一眼柳向阳答道。
她手里正拿着拖把，漫无目地的在房间里来回拖地。嘴里嚷着：“操！操！只有在生小孩时才打洞！才操逼！” 她反复说得就那么几句话。
柳向阳的父亲，那时正和他漂亮的女徒弟不清不楚。他告诉柳向阳，母亲患了轻微的忧郁症。
那次探亲，柳向阳只呆了二天，就满载着痛苦，回上海投入到紧张的办报中。不久，母亲逝世了。父亲等办完丧事才告诉他。柳向阳过了好久，才从不快的心情中走出来。
他从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段隐私，就是连新婚妻子在内。可是他却把这事告诉雷正，后者很是同情地向他说：“向阳，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番经历。”
柳向阳说：“雷正，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，活着也不是一帆风顺的。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，只是大家不说罢了，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。侬要振作起来，好日子坏日子，关键是看侬的心态。要珍惜眼前的一切，知足才能常乐。侬爸妈养老金那么高，老婆挣的钱是你几倍，家有二套房子，侬也很优秀，这一切常人都羡慕得不行！”
“侬儿子的病不算什么，等年龄大了结婚就会好的。我原来弄内一个绰号叫外国人的青年，高大帅气。他经常打他老娘，邻居都讲他有神经病。因为他家经济条件优越，26岁时讨了个小巧玲珑漂亮的姑娘，现在毛病也好了，夫妻俩恩恩爱爱同进同出。”
“哎！”雷正疑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：“谁会要他！”
0 2
集团编辑部正式运转时，已是10月1日了。在9月中旬中秋节前夕的一个中午，雷正请柳向阳陪他到福州路，从黄牛手中买几张打折的杏花楼月饼票。
他俩每天中午吃完午餐，已养成习惯，在南京路步行街上散散步。福州路离名阳集团并不远，走路约20分钟。
“雷正，单位不是发了二张杏花楼的月饼票，怎么还要买？” 柳向阳不解地问。
“我爸爸妈妈儿子都喜欢吃杏花楼的豆沙和杏仁月饼，再讲过节了，总要孝敬孝敬丈母娘。”
“哦”柳向阳若有所思，暗自责备自己，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，可奶奶、爸爸妈妈早已挂了，内心很是内疚，没尽到孝敬之责。
他帮着雷正讨价还价，最后以7折买了10张88元的月饼票。
往回走的路上，雷正讲：“昨天早上接小家伙回家，准备过中秋。午后我和老婆陪他一起去名阳百货给他添秋衣。谁知刚到家门口就闯祸了。门口站了个中年小区物业男人，他以为是坏人，一个箭步窜上去就把他摔在地上。那人鬼哭狼嚎地缠住我们，结果费了好大劲赔了二万块才了事。”
“向阳，侬看！本身开开心心的，碰到这档事，我真是有苦难言！”
“哟！雷正，这真倒霉。不过，我在想侬很会做人。孝敬长辈，善待孩儿，很值得我学习。” 柳向阳又说：“不知侬相信算命伐？几天前我和老婆在朋友的介绍下，在浦东新区康桥三王庙，请一个大师叫陆先生的算命。他让每人烧一把香，看着香的火焰走势，根据侬的生辰八字，就开始算。虽然我不相信这个，但感觉他算得还蛮准。”
“据说，也可以请他到家里看风水、当场算命。我看慕名而来的外地人也不少，还要排队等候呢。”
“这个要得，现在什么方法都值得试试。”雷正肯定地说。
柳向阳说：“我回去再仔细问清楚你去的路径，或者叫我老婆陪你们去。”
“那真不好意思，要麻烦你。”
总编兼宣传部长是柳向阳原宣传科的科长。他安排柳向阳编辑二版---经营管理版、雷正负责三版---精神文明版。为了一炮打响四刊四版的周报，他要求：十一节长假各位编辑要在家修改稿件；而下载各企业来稿，由雷正负责；上班第一天，准备碰稿；尔后以最快的速度，亮相报纸。
雷正焦急地、悄悄私下和坐在对面格子笼的柳向阳说：“我家里电脑坏了，怎么办？”
柳向阳爽快地说：“勿急，侬6日到我家里来，保证帮侬把一切搞定。”
6日下午1点，雷正准时到达柳向阳的家。柳向阳带他参观了居住的二房一厅，雷正见厅里悬挂着一幅柳体风格的字“志存当高远” 。
“哟，这人临摹柳公的书法几可乱真。柳公的书法其结构和用笔十分严谨，一丝不苟，笔法挺拔，但在严谨中有变化；生动有趣，其审美层次丰富得让人留恋忘返，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。”
柳向阳说：“哟，侬蛮懂的，喜欢书法？”
雷正似乎不好意思地轻声说：“嗯。”
柳向阳说：“我呢是附庸风雅，对名人字画一窍不通。这是房子乔迁后一个朋友送的。”
“侬房间又雅致、又清爽；我家里乱得一塌糊涂，真是家不象家啊。”
“哦？侬儿子考进大学了吧？”
“嗯，考进二本，是二工大。”
“真聪明！不读书照样考大学！”
“学校在浦东金海路，老婆附近房子也借好，便于他住宿。谁知他毛病又发了关进医院，等于二进二出，只能给学校请假了。”
柳向阳拍了下雷正的肩膀，以示安慰。他说：“我楼下二楼，有个小姑娘27岁，谈了个四年的男朋友，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，可惜男方的婚房始终没解决，结果失恋了，患了忧郁症。”
“她是来武的，经常打她娘，有时扬言要跳楼！一个时髦还算漂亮的姑娘，工作也毁了，经常往龙华医院看心理医生。她家条件并不好，父亲买断工龄还在给工厂看大门，母亲早已退休。平时很节俭，但花在她身上的钱是尽其所有。”
“这类事我感觉有个共同点---那就是性。”柳向阳继续讲：“这听起来粗俗，其实是有理论根据的。侬看我书橱里，有弗洛尹德的<<梦的解析>>和<<少女杜拉的故事>>大师的分析更为深刻洞察，侬儿子发病的年龄是几岁？”
雷正有些难以启口地说：“我现在想起来，在他16岁的年纪，有天夜晚看见我爬在老婆身上做爱，那是秋天，两人都赤裸着身子。他突然闯进来，想告诉我们第二天开家长会的事，结果遇到这事也许刺激了他。不久老婆给他洗内裤时，满是浓浓的精液。而他的书包和枕头下也有几本黄色书刊，从那时起他就反常了。”
已是下午四点，两人的版面一气呵成。柳向阳见雷正爱不释手地在书橱边翻阅着<<金瓶梅>>他说：“这是台湾版的，有插图的，送给侬了。”
雷正如获至宝似的小心翼翼地用报纸包着小说，正准备出门时，柳向阳见地上他带来的一袋苹果；即从阳台上拿出平时不舍得用的、家里只有12块、香皂厂内部生产的小香皂，用纸包好送给了雷正。
0 3
有天一早上班，柳向阳和雷正刚巧在集团大厦门口遇见，他俩刚进电梯，一个长得很福相的中年长者和雷正打着招呼：“哟，你在这上班？”
“我在集团报上班。” 雷正平静地说。
电梯飞驰上升着。柳向阳知道，这是不久前才空降来的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牛亮。他没想到，雷正和牛书记有交集。
电梯很快到达编辑部的10楼，门刚打开，只听牛书记说：“我在16楼1608室，你有事可以来找我。” 他旁边那个拎包的小青年秘书，几乎含有深意地笑了。
告别了牛书记，他俩刚走进办公室，只见总编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刚出版的十月刊，洋洋得意地说：“这期报纸办得很有特色，受到了领导的好评，据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！我先保密，同志们辛苦了。还要继续努力。”
大家正高兴猜疑着是何惊喜时，柳向阳却在想着电梯里的奇遇。中午他俩一块吃饭时，雷正解开了疑问。
他说：“我分配工作是吊车厂技校。那时要在几十米高空工作。当时牛书记是厂里的党委书记兼技校的校长。他记性特别好，每个学生都能叫出名字。不久，我考取了大学中文系。听说他去了国资委。”
“我们这一代人，生活很曲折的。分配工作就碰到上山下乡，就是进技校、进工厂也没有好工种。” 柳向阳真诚地说：“美好生活全靠个人奋斗才能得来。我真佩服侬，我有恐高症，登高我就吓煞；侬经过专业系统地学习，用词严谨、讲究语法，文章修改润色很是独到，很值得我学习。”
雷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。他说，“这没啥了不起！在我心里，你是我敬仰的大哥。饭后，我们到对面名阳分店，去看看好伐？那儿正在调整，要关门重新开张。”
柳向阳很是激动。他认为，对于雷正这个人生中难得一遇的过客，一定要好好珍惜。
他俩疾步走进名阳分店。
雷正几乎熟门熟路，直奔四楼，在陶瓷柜台前，流连忘返。柳向阳不懂陶瓷，也不甚喜欢这类玩样。可雷正很是热情。
“向阳，侬看这几个小盘子是民国时期的，20元一个，值得收藏。” 雷正很懂行地说。
柳向阳让营业员拿出25公分左右，上面绘有山水和人物的瓷盘，请雷正挑了几个顺眼的，质量也算过得去的，买了五对盘子。
雷正却对一个40公分，3千元整的绿色瓷盘感兴趣。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放大镜，上下左右仔细看着研究着。
他兴致勃勃地说：“向阳，侬看这也是民国时期的。它釉面平滑均匀、没有沙眼和颗粒；手感很是细腻平滑，分量也比较重；我轻轻弹它几下、声音清脆悦耳；值这价钿，我买下来了。”
女营业员讲：“先生，侬几天前来打过样，我们要不是搬迁，绝不会卖这个价。”
雷正的脸，刷得红了。
这时商场王经理走过来：“柳老师，过来买瓷器？” 她望了眼雷正。
“是，这位是我编辑部同事雷正。这是王经理。” 柳向阳替他们互相介绍着。
“你们搬到哪儿去？”柳向阳问。
“普陀区真光路名阳分店。侬有空过来坐坐。”王经理忽然对雷正讲：“雷老师蛮懂瓷器的，我办公室还有不少坛坛罐罐，不知有兴趣去看看？”
雷正求之不得，连声道谢地三人走进办公室。地上堆满了形态各异品种多样的瓷器。
柳向阳第一次发现，雷正高兴得双眼放光，他蹲着高大的身子，挑选着满是尘埃的坛坛罐罐，大多是没有盖头和把手的。他对瓷器的执着和热爱，几乎要把这些全搬走才满足。
已到上班时间，他优中选优地挑了六个瓷罐，每个约8百元左右，让营业员小心包扎，他下班来取。
柳向阳问道；“雷正，这罐头盖子也没有？有啥用？”
雷正胸有成竹道；“向阳，这盖头是可以在地摊上配的。” 他又补充讲：“我今天三点钟提前下班，再买几个小碟子去老庙配几个托架，侬也要的。侬放在厅里架子上很好看。”
柳向阳对雷正，又有了新的认识。
0 4
集团给办报人的惊喜，原来是港澳五日游。商城有两位楼面女经理也一块去。出行定在11月中旬的一个周六的上午，八人约好9点准时在虹桥机场A20进口处碰头。
柳向阳和其他人8点半都到了。过了9点雷正还没到，杨总编让柳向阳打电话，可雷正手机关机。
这时，柳向阳焦急地等在机场的进出口，约9点半雷正急匆匆地出现了。他上身是件旧黄的棉大衣，下身还是条蓝色的老头裤，肩上斜背着只淡黄的方形棉布包，手里拖着一个陈旧的黑色拉杆箱。
他见众人，急忙点头认错：“对不起！对不起！让大家等候了！”
飞机11点半起飞，间隙，雷正急促地讲：“我爸妈晚上觉少，清晨5点不到就醒了；妈起床感觉血糖有点低，想拿点东西吃。因脚下无力摔倒在床脚尖上。爸马上通知我，送医院检查、打消炎针、额头缝了7针，搞了二个多小时，才幸没有大碍。”
柳向阳讲：“侬也真不容易啊！儿子没事吧？”
“在医院里，否则来不了。”
飞机到了香港，刚上旅游大客车，雷正就拨打手机想和爸妈报平安。拨打几次，还是不通。柳向阳见状，把自已国际漫游的手机递给他用，才了却了他的心事。
在旅馆，他俩住在同一间房。头天晚上8点不到，雷正请柳向阳陪他到铜锣湾的“周大福”去。
柳向阳在香港没有采购计划，他疑惑地问：“侬认得路？” 后者点头说：“我打听得一清二楚。”
旅馆门口就有公交车，他俩来前都换了些港币，很方便。铜锣湾很是闹忙，灯火辉煌、车水马龙、人来人往，一派繁华景象。
他俩走在马路上，迎面撞见那两个同行的年轻女人，“赵经理、李经理，你们也在兜风？” 柳向阳打着招呼。
她俩穿着米色风衣，露膝裙、肉色丝袜和黑色半高跟漆皮皮鞋，倒蛮招摇。
“你们也蛮有兴致嘛。”
“周大福”明亮的店招就在眼前，雷正一闪就进去了。
店堂不大，只300平米左右。灯光明亮，只见柜台内商品很是齐全、款式新颖，让人眼花缭乱。这儿的黄金饰品，比名阳商城便宜十几元一克。
香港是个以衣相人的地方。年轻貌美的女营业员有点吃不准雷正是何方神圣，他陈旧的棉大衣和背包，和店内的气氛陈设极不相称。
柳向阳见雷正端坐在正中偏左的柜台。虽然营业员盯着雷正好久，但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柜台内射灯下的各种摆件。
他仔细挑着几件饰品，不容置疑地讲：“这个小金牛我要了，请帮我把红绳穿一下。这个彩金手镯和这对对戒也要了。”
雷正见柳向阳在旁边细看着，他说：“牛，我儿子从小就很喜欢；老婆没啥饰品，马上要过50岁生日，作为纪念送她手镯；爸妈的金婚只拍了张照片；对戒，保佑他俩健康平安。”
“侬不买点？”柳向阳问，雷正摇着头。
柳向阳很感动。他突然给妻子买了个手镯。
在澳门第一天晚上约7点，导游安排他们去看钢管舞。柳向阳只见进口处，小黑报写得满满的，钢管舞和脱衣舞套票价是400元。刚坐稳，只见有个魔鬼般惹火身材的女人，双腿交叉敏捷地夹住钢管，以美感的姿势，做着看似简单、其实难度很高的各种优美动作。看了约5分钟，有两名几乎裸体、穿着薄如蝉翼美艳的年轻女子，从东西两边走来，一排排地向观众收取小费。
柳向阳雷正和同事们坐在中间排，他俩吃惊地望着，有的男人趁机摸那女人丰满白嫩的乳房，和几根露出丁字裤卷曲阴毛的阴部。女人几乎对男人这种好色本性很理解，还微笑着，稍许弯着腰鼓励着男人的放肆。
女人走到他们这一排了。他俩一眼望去，只见杨部长和几个男同事，把钱塞在女人形同虚设的胸罩时，也趁机摸一把大奶。他俩很是惊讶。
女人走到柳向阳身边，传来一缕极具诱惑淡淡的幽香。柳向阳很随意地将20人民币，递在女人纤细的手中。那女人声音很甜美轻轻地说：“谢谢。”睁着美丽的双眼，看了下柳向阳。雷正也效仿柳向阳，放在女人手中20元。
钢管舞表演只有约15分钟，就结束了。而脱衣舞表演令人吃惊，全场观众几乎全神贯注，不想漏掉一丝细节。在曼妙的轻音乐伴奏下，妖艳性感的舞娘舒展着美妙的四肢，做着一些令人想象的色情淫荡动作。她把身上穿的短裙和外衣行云流水般的全部脱下，露出一丝不挂白皙的胴体，展现着前凸后翘的身材，令男人们血脉喷张。柳向阳见杨部长和几位同事，裤裆里都支起了小帐篷，有些把持不住。
回宾馆的路上，几位男同事还回味着刚才舞娘，最后一段高潮的表演。仿佛是做爱时难忍的快感；又仿佛高潮过后的余犹未尽；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！两个女经理，也看了两颊绯红，尤其是酷爱打扮的高经理！
“厉害，厉害，澳门真开放！” 小胡有感而发。
“这个还不叫厉害的，比这开放的，你还没见过！” 杨部长倚老卖老地说，其实他比雷正还小三岁。
回到宾馆，雷正忽然好奇地问柳向阳：“刚才在小剧院，你没有什么生理反应？”
“有的，但不是很强烈。尤其那性感女郎走在我眼前；如果和他们一样，摸一把有啥意思？无非是隔靴搔痒。吃女人豆腐，这不是我的格调。其实做皮肉生意的女人，也很不易，要尊重人家，养家糊口难啊。”
“至于艳舞表演，我几年前在徐家汇永乐高档夜总会看过。是俄罗斯女郎表演，也就这么回事。” 柳向阳说。
“那你有何感想？” 柳向阳反问雷正道。
“我怕我们没有摸奶，杨部长和同事是否有看法？我听小胡背地里称我俩是憨卵。”
柳向阳满不在乎地说：“哼，我才不鸟他呢！” 柳向阳继续郑重地讲：“一个人活在世上，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评价。你不应该通过外界的评价来证明自己，更不应该活在别人的评价里。否则实在太累啦。走自己的路，让别人去说罢！潇洒走回人生。”
雷正频频点着头。
第二天上午，导游在车上介绍了一番澳门赌场布局和历史，带领大家，前往美国拉斯维加斯新开设在澳门的赌场。
赌场门口，是一对张口高大的石狮子。中午在赌场吃了顿免费午餐，众人进入宽敞明亮的大厅。老虎机、轮盘赌、21点等一应俱全。
柳向阳不喜欢赌博，他喜欢四处走走看看。杨部长和几位同事各兑了100元筹码，在轮盘赌上碰运气。雷正先看了游戏规则和轮盘走势，他兑了500元筹码。等他上场时，同事们已输光了。
他押了100元在小的格子里。小胡一旁嚷道：“应该押大！” 结果圆球落在小上，他赢了。他又玩了几把，输了，手里只剩200元筹码了。他转身去玩21点。
高经理和李经理也在玩21点。雷正在高经理旁边坐下，高经理身上散发的香水很好闻，雷正感受着；内心有种好战和表现一番的兴奋感。
雷正运气很好，一上手就是A-9，庄家17点输了。雷正第二副牌是17点，他停牌，庄家15点，拿了张牌是8点，又输了。笫三副庄家明牌是5点，雷正拿到18点就停牌了，结果庄家是23点又爆仓了。接着输赢拉锯战，庄家这时换人换牌了。赌桌上又来了几个闲家，雷正不赌了，换回筹码，算总账赢了600元。
他兴高采烈地和柳向阳说：“向阳，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事，回上海请侬吃饭！”
他和高经理交流着赌21点的经验，后者也笑眯眯的讲：“哈哈，自从侬上台后，我和小李手气也时来运转！各赢了300元，真是难得的反败为胜！太让人高兴了。”
小胡在一旁妒嫉地和其它同事说：“憨卵有憨福！”
高经理和李经理在一边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。
0 5
回上海后，时间荏苒如白驹过隙。将近年底，有天杨部长召集柳向阳和雷正说：“你俩31日晚上，去采访名阳商城，跨年度嘉年华营销活动。二版主要写运营与促销场景；三版主要反映员工和干部怎样铆足干劲的纪实。”
他俩领命在31日晚8点，已将采访任务基本完成了。
名阳商城的“跨年度嘉年华”是从31日上午9点至元旦凌晨2点结束。虽然每年都重复着这活动；但是据说今年的货源最为充足、促销最具规模、宣传力度最广、自然，各分店前来助阵的人员，都在汗流浃背地忙碌着。他俩在五楼见一块旅游的李经理，卷着高高的衬衫袖子，露着白藕般的双臂，正包扎着商品。一对乳房饱满凸出，很是弹眼落睛。
“哟，辛苦了，李经理！忙到现在？晚饭吃过伐？” 柳向阳搭讪道。
“还没有呢。”
“怎么没见高经理？”柳向阳关心地问。
“她走了。” 李经理走近他俩，悄悄遗憾地说。
“走到啥地方去？跳槽了？” 雷正不解地问。
“她自杀了。” 原来，高经理有亲戚在美国，她一直希望去哪儿，但愿望迟迟没有实现。拖到现在38岁，才与初恋同班二婚的男同学同居。旅游回来，谁知男朋友骗了她30万跑了，单身得了忧郁症的她一直想不通，从6楼跳楼了。
他俩听了惊讶的目瞪口呆，尤其是雷正。
“真可惜了。好端端一个蛮漂亮的女子。” 柳向阳叹道。
“她死时，肚里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。”
“两条人命啊。”
他俩告别了李经理，心情沉重地刚走到8楼，遇见牛书记在招商采购总经理林国栋、和几位商城领导的陪同，慰问着战斗在一线的员工。
牛书记见雷正和柳向阳，颔首打招呼；林国栋见状，微笑着说：“你们好！”
这时，林国栋亲切地对牛书记说：“书记，时间不早了，我们吃老酒去。”
“好！吃老酒去！” 牛书记爽快地说。他往雷正和柳向阳望了眼，商城办公室林主任立马心领神会，“领导叫你们一块去哩。”
在8楼走廊纵深一个豪华饭店的包间，中间早已安排好了一桌酒菜，林国栋满脸微笑热情地请牛书记入席。
牛书记不客气地坐在面对大门的主位，林国栋坐在牛书记的左手，牛书记右手是替他拎包的青年谭秘书。商城其他几位领导按职务两边坐下，柳向阳和雷正背着大门坐着。
他俩中间有个位置空着，林主任吩咐着服务员上菜。
圆桌中间，是二瓶茅台，每个人位置上都放着三钱的小杯。牛书记见服务员为大家斟满了酒，站起看了眼手表端着杯说：“现在9点，再过3小时就迎来2014年新年！我祝愿名阳商城生意兴隆再创佳绩！也祝愿大家幸福美满身体安康！”
大家齐声嚷着谢谢！谢谢牛书记！纷纷站起一饮而尽杯中的酒。
林国栋见牛书记吃着虾仁蘸醋，间隙，端着酒杯敬牛书记：“书记，您随意！我干了。” 一仰脖子一杯酒见底。
牛书记也豪爽地一杯见底。
林国栋以佩服的口吻，忽然对牛书记说：“书记，昨晚我看东方卫视，专访您谈国企改革！您的观点既超前、又新颖，20分钟栏目，我回味了好久，要好好学习才弄懂。”
林国栋这马屁功夫，可谓炉火纯青。他那有时间看电视，当时正和供应商喝酒呢。消息是林主任上班提供的，还在手机上全下载了。他研究了半天，基本有数了。
这会，如果林主任在酒桌边，定会笑到肚子疼。
“国企改革，可不是新鲜话题！中央已三令五申，市委也开会研讨了几回，可是动静不大。” 牛书记喝了口酒，侃侃而谈。
“我的主见是国企要勇于改革开放，要加快步伐。尤其是名阳商城要站在改革开放的前沿。要允许外企、民企和其它企业，参股、合资、重组、并购、甚至拍卖、买断、分拆上市等方式改革国企。这样国企才能不断壮大，才能弯道超车！才能增强企业的综合竞争力！当然，设想很美好，操作不容易！更需要政策扶持。”
大家拍手称赞，掌声久久才停下。
柳向阳用含蓄的表情示意雷正，拿着酒杯酒瓶，他俩走到牛书记旁敬酒。
“牛书记，我俩祝您阖家幸福，身体健康！您随意，我俩干了。”
牛书记打量着柳向阳，见他衣着时尚，蛮有腔调，文化人的气质有点傲气。说道：“我听说过你，文章写得很有文采。” 随后他对木纳的雷正说：“你有事可以来找我，或者找谭秘书都行。” 把手中的酒也一口闷。
林国栋站起插话道：“书记，我给您介绍，这柳向阳老师在上海商界，很有名气。他为名阳商城写得商品软文和新闻稿，经常在<<新民晚报>>和其它报纸发表。这雷正老师，桥牌和围棋很拿手，我们有空也和他切磋一番。我听说您也是这方面高手，有空请教请教？”
他俩走到林国栋面前，柳向阳说：“林总，谢谢你的夸奖和长时间照顾，我们还要继续努力。我俩敬你，你随意。” 随即一口干了。
接着大家敬来敬去，目标是牛书记和小谭、还有林国栋。林主任又拎来二瓶茅台，第三瓶也很快要见底。
时间已过了11点，雷正满脸通红，舌头含混不清，在柳向阳的陪同下，在厕所间呕吐了二回。他坐着不动了，喝着浓茶。柳向阳有半斤白酒的量，尤其是喝茅台和五粮液，其它酒不行。
牛书记和林国栋几乎还能喝，他俩边啜着酒边说着悄悄话。其他人也开始动了，有上厕所的；有听汇报的；还有离桌解决问题的。不久，牛书记说：“时间不早了，我们撤吧。”
林国栋在走廊，吩咐林主任道：“让小车班司机，送他俩回家。”
在车库，林主任给了他俩各一个红包，他俩钻进奥迪A6后座时，雷正呼呼睡着了。
“你们住哪？先送谁？” 司机问。
“我住高安路，他住天天渔港附近，在天钥桥路上。司机，先送他回家吧。” 柳向阳说。
夜晚静悄悄，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，繁星点点；轿车疾驶在通往徐汇区的淮海路上。柳向阳很兴奋，他望见车子驶过高安路，一瞬间，就到了武康大楼。
他望着身边的雷正，穿着黄色、破旧打过补钉的棉衣，脸色是那么苍白、短发是那么灰白、双眼是那么黯淡，微闭着又几乎睁着。他的心情从高潮跌到低谷。
车已到天天渔港，只见一个中年微胖的女人，站在酒店旁的弄口，搓着手来回跳跃着。她见柳向阳扶着东摇西摆的雷正下车，立刻过来帮忙。
“你一定是柳向阳！” 女人肯定地说。后者点着头。
“雷正经常夸你，多谢你对他的帮助！”
“互相的，互相的。雷正也很优秀，有许多地方值得我学习！”
柳向阳送雷正到家门口，雷正的妻子一路夸奖着，谢谢着；她不清楚，柳向阳此时满载着忧郁的心情，回家了。
0 6
元旦报纸出版后，有天雷正和柳向阳说：“向阳，我要请长病假了。医生讲儿子的病完全好了，可以回家了。当然，药不能停。我在家想陪陪他，教他桥牌和围棋，两个人也可以对弈。”
“哦，这个很有必要，我为你高兴。”
“可惜我俩不能经常见面了，请侬谅解。认识你这个大哥，是我这辈子的荣幸。” 雷正说着热泪盈眶。
“哟，你不用这么夸张。我们有事可以通过短信聊天。”
“我不会弄。”柳向阳知道，雷正用的是过时的夏新手机。
雷正病假了，柳向阳很是孤独。他想，还有一年多就退休了，忍忍吧。每天午后，他还是按照两人散步的路径，慢慢在步行街逛逛。有天他走在九江路上，有个古玩店吸引住他。他进去了。
店堂很小，只有十来个平方，年轻的老板正在躺椅上，拿着手机玩着游戏。柳向阳惊奇地看见雷正推荐他的民国小瓷盘，竟然卖价880元一个。而雷正买的绿色瓷盘，这儿竟标价3.8万元一个。
“老板，你这小瓷盘有人来买吗？”
“当然有。你若有，我收你400元一个。”
柳向阳走出店门，想着雷正眼光独到，蛮好当初多买点。
2014年的春节来得早，1月30日就是除夕了。在26日这天，集团发年货。食品很丰富，不少是海鲜和半成品菜，价格不菲。柳向阳中午在食堂吃饭，见堆积如山的年货，想着雷正怎么没来提货？谁通知他？
只见两个高大个子的男人，一个穿着熟悉的黄色短大衣，一个穿着崭新的豆绿色羽绒衫。他俩拿着大礼包，往柳向阳这边走来。
中午吃饭的员工，也都看着他俩。
柳向阳这才看清，那高大青年长得浓眉大眼、英俊潇洒，只是举止还有些稚嫩。
“雷明，这是爸爸最好的朋友，我和你说起过，柳向阳伯伯。打个招呼吧！”
“柳伯伯好！” 他弯着腰，向柳向阳鞠躬。
“雷明，使不得！使不得！” 柳向阳真诚地说。
柳向阳很是激动，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和雷正说，可又不知从何说起，只能脱口而出：“你还好吧？” 雷正苦笑着，算是回答。
三人默默地走到地铁口，雷正说：“向阳别送了，后会有期。雷明，跟柳伯伯再见。”
柳向阳和他俩各握了一把手，目送他俩消失在人海中，伫立了好久才回办公室。
过了二个月，有天杨部长颇为沉重地在编辑部说：“雷正患胰腺癌走了，他老婆打电话讲，按照雷正的遗言，不开追悼会。我们祝他，天堂一路走好！”
“天堂一路走好！”
柳向阳听了呆若木鸡，他回到家，想起和雷正交往的点点滴滴，泪珠夺眶而出。
妻子正要请他吃饭，见他关在书房独自流泪。她明白，老公这坚毅孤傲的性格，在他爸妈和感情至深的奶奶去逝时，都没落泪。这会，雷正走了，却让他如此伤心！眼下，让他独自呆着，她把一盒餐巾纸推到他眼前，悄悄把门关上。只听柳向阳先还是忍住哭声，突然，伤心地大哭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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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IANG HUAI WEN XU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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