者：饶良旭
乔大住在贵州金沙县新华乡的一个小镇上，是小镇上有名的贫困户。原本乔大的父辈家境还算殷实，父亲还送他上过初中。那个年代，乔大算得上是小镇上少有的文化人。早些年，父母给他娶了老婆，女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。乔大生性懒散，又好喝一口酒，庄稼种得敷衍，地里收的粮食总是不够吃。每年春种不久，地里的庄稼才筷子高的时候，乔大家就断了口粮，只得东家借一点，西家借一点，艰难地等待地里的庄稼成熟。女人受不了这没有头的苦日子，跟着一个外地男人跑了，一去再没有回来过。留下乔大父子三人，日子更为艰辛。女人走的时候，大娃也才八、九岁。
小镇上农忙的时候，总是人手不够。小镇上的庄稼人采取“换工”的形式来补充劳动力。你家种玉米时，我帮你干一天活，改天我家种时，你帮我干一天活。这种“换工”只管酒饭，不付工钱。“换工”也是有选择的，勤劳、干活卖力的，总是不断有人上门请。乔大是不用请，看到有人家干活，管酒饭时，就会主动跑去跟着干，主人家大多不愿意他来干活，更不会和他“换工”。原因有两个：一是乔大干活懒散，爱喝酒；二是他在哪家干活，吃饭的时候，两个孩子就会跟着去吃饭。主人见他来了，大多对他爱理不理，乔大假装不知道，慢悠悠的跟着干活。吃饭的时候，两娃总会准时出现在主人家门口，主人的孩子也不会给两娃好脸色，调皮的孩子还会当着乔大的面，把两娃往院子外撵。
每年小镇上春种结束时，乔大的地还荒着。他也不急，带着两娃胡乱种下了事。他从不请人帮忙，这样不用管酒饭。乔大种地，不深耕，也不施肥。别人家的地，夏天要除两次杂草，乔大家的地是从不除草。庄稼快成熟的时候，乔大家地里的杂草比庄稼长势还好。秋收的时候，他的庄稼比别人的总是要矮一头，收成较差，还了借的粮食，剩的只能勉强吃到来年初夏。
冬天，庄稼人闲下来了。小镇上的庄稼人，每年都要养一、两头猪，到腊月的时候杀猪过年。腊月一到，小镇人开始杀年猪。伴随着猪的嚎叫，孩子们的欢呼，年味浓起来了。杀年猪的人家，总要请三、五个壮劳力帮忙逮猪，顺便请邻居们吃一顿杀猪饭，有酒有肉。乔大不请自到，主人家倒是不嫌弃他来帮忙，他帮着拔猪毛、翻猪肠子，这些活其他人不愿干。一大群人围着已经开膛破肚的年猪，总会攀比一下今年谁家的年猪最肥，肥肉标有几指厚。年猪又大又肥的主人，总会满脸堆着得意的笑。一个爱开玩笑的人说：“乔大家的年猪最肥，有六指厚的肥肉标”。引得众人哄堂大笑，乔大也嘿嘿的跟着笑。其实乔大家从来就没有杀过年猪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乔大的俩娃都二十出头了，出去打了几年工，又回到小镇上。二娃给乔大说，因为没文化，又没技术。打工这几年，只能干体力活，又苦又累，还赚不了钱。眼看小镇上的人一天天富起来，大多数人家把老屋改建成了平房。有的买了车，有的在城里买了房。乔大家却还是老样子，老房子，粮食还不够吃。每年村里有扶贫款、扶贫物资，乔大都能得到一份，但仍旧穷。乔大每天在小镇上四处游荡，看到哪家在请客，想着法子去搭把手，混一顿酒饭吃。
这两年，乡里、村里对乔大的帮扶比较上心，扶贫干部反反复复的来，但不直接给钱、给物，而是帮着乔大一家想致富的法子。没有给扶贫款，乔大不高兴，怂扶贫干部说：“没有钱，再好的门路有什么用？不用你们瞎操心”。村长说，资金问题，再想办法。
几天后，乔大正在小镇上漫无目的地游逛，被村长找回家。看到家里来了四个人，有两位是乡里的扶贫干部，另外两位不认识。村长对乔大说，这两位是县农行的，特意介绍一位中年人说，这位是杨经理。经过众人商议，由农行给乔大家落实5万元扶贫贷款，政府付利息，乔大到期归还本金。
有了资金，乔大父子三人开始忙活起来，在屋后建了一个很大的猪圈，买进了二十几头小猪，开始养猪。在之后的半年多，杨经理经常来乔大家了解养猪情况，有时候帮助联系一下饲料，联系出栏猪的销路。有了致富门路，乔大再没时间闲逛了，也再没去帮人干活混酒饭吃，整天和娃一起忙着养猪。乔大特意挑了两头身架子较好的猪仔，精心饲养，准备来年杀猪过年。
有一次，二娃对杨经理说，他以前打工时在皮鞋保养店做过，想自己开一家皮鞋保养店。杨经理说这想法不错，陪二娃在县城逛了两天，最终在城南看中了一家小门店。杨经理帮二娃在农行贷了两万元的生产经营贷款，帮助二娃把皮鞋保养店开起来了。二娃干活卖力，服务质量好，生意一天好过一天，请了两个员工，还是忙得很。满一年的时候，二娃把两万元贷款还了。
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冬天，小镇的人又闲下来了。腊月刚到，小镇人就开始杀年猪。听着猪的嚎叫，孩子们的欢呼，乔大开始盘算着杀年猪的事。入冬以来，乔大每天都要去看那两头猪好几次，这两头猪已经养了一年半，比平常人家养一年的年猪要大得多，每头猪毛重至少也有500多斤。再加上乔大的精心饲养，这两头猪肥得站立都吃力。乔大用手抚弄着猪的背脊，自言自语：“究竟有几指的肥肉标哦”？乔大特意选了一个周末，定为杀猪的日子，让二娃把杨经理请来吃杀猪饭。
杀猪的日子终于到了。头天晚上，乔大翻来覆去老是睡不安稳。一大早，乔大就满小镇请人吃杀猪饭。猪被赶出来的时候，乔大家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，大家围着猪议论着，有说500斤的，有说600斤都不止的。一大群人围着已经开膛破肚的年猪，有人用手测量着肥肉标的厚度，目测肥肉标厚度超过了一个男人的巴掌，这是小镇上从未有过的肥猪。测量的人说：“乔大家的年猪最肥，有六指厚的肥肉标”！大家一阵欢笑，乔大也嘿嘿的跟着笑。
开饭了，摆了五、六桌，有酒有肉。客人们都已经上桌了，乔大还在路口向县城方向张望。终于二娃回来了，一个人回来的。二娃说，杨经理下乡了，来不了。乔大有些失望。这么多人在乔大家里吃饭，还是头一回。乔大一次又一次向客人们敬酒，劝乡邻们多吃肉。
乔大喝多了，醉醺醺的对大家说，明年再养两头更大的肥猪，请大家来吃肉喝酒。让二娃到那天无能如何，要把杨经理请来吃杀猪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