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经典转帖] 黛玉和湘云互开玩笑，“坐船”二字，众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

《红楼梦》中贾母、王夫人等大家长不在家、王熙凤病重之时，对于宝玉等贪玩的小子姑娘们来说，犹如真正意义上的“过节”“放假”。
第六十三回《寿怡红群芳开夜宴，死金丹独艳理亲丧》中，宝玉生日，众人违反规则，深夜热热闹闹聚众喝酒作乐。
曹翁此处写宴饮，不仅仅写场面、写角色、写人情世故，而是和第五回贾宝玉梦中前往幻境看判词有共通之处，借签中语写人物的个性和命运。


比如李宫裁抽中的签是一枝老梅，上面写着“霜晓寒姿”，“竹篱茅舍自甘心”，堪称李宫裁半生境遇写照。
比如探春抽中的是“日边红杏倚云栽”，众人都惊呼“咱们家已经有了一位王妃，难不成又要有一位”。
当然，并非所有人的签和命运结局都一一对应，当时史湘云抽中的是“香梦沉酣”，诗写着“只恐夜深花睡去”。

林黛玉开玩笑称应该将夜深改成石凉，引发众人大笑，史湘云指着自行船“快坐上那船家去罢，别多话了”，众人依旧很捧场嘻嘻哈哈大笑。
事实上，史湘云这句玩笑里提及的“坐船”，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。
她大大咧咧直来直去、风光霁月，说者无心；但这个话题本身承载的信息量过多，在座之人大多数都是“揣着明白装糊涂”。
何出此言呢？

此前紫鹃谎称林黛玉要回姑苏，贾宝玉心病发作、神志不清，导致贾母等众人虚惊一场、方寸大乱。
宝玉看见手工艺品的自行船，继续发疯“来接林妹妹的船来了，弯在那里”。
如此情意，还不够明显吗？
瞎子都能看出来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非比寻常。

彼时众人什么反应？
薛姨妈带头打马虎眼，将关系往“兄弟姐妹一家人感情好”的亲情方向引，众人跟着附和，集体装傻、睁着眼睛说瞎话。
当宝玉说出“来接林妹妹的船”时，贾母的反应是流泪。

贾母这把年纪这般地位这种资历、一辈子见过无数大风大浪，不会轻易哭。
书中她哭，大多是在一些必须要哭的重要场合；比如贾敬去世、贾珍贾蓉嚎啕着上前抱住老祖宗，书中写“贾母暮年之人”见此场景流泪。
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、但也有几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。

而贾宝玉提及船之时，太医已经诊断过病情无碍，从表面上看，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几句“胡话”而已，贾母为何会流下泪来？
若说是心疼宝玉，宝玉被贾政打出好歹之时贾母也并未如此流泪。
此处贾母哭，真实原因，是她明白这是宝玉清醒时不敢说出口的心病。

林黛玉和贾宝玉情投意合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，贾母心中自然有数。
两位又都是她的至亲，手心手背都是肉，而她恐怕是要做棒打鸳鸯之事、给自己的至亲留下终身遗憾。
《红楼梦》前半段中，贾母属意“宝黛党”的痕迹非常明显，但后半段贾母的态度显得非常犹豫；纵使不看高鹗续书中迎娶薛宝钗的情节，贾母成全林黛玉、贾宝玉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。

从个人心愿的角度来说，贾母自然愿意玉成二人。
但从家族使命的角度来说，林黛玉显然不是宝二奶奶的适合人选，纵使是贾母也不能任性将自己的喜好情感凌驾于大家族的利益之上。
听见那一句“接林妹妹的船来了”，贾母应声泪下，她知道的确存在这样一艘看不见的离别之船，而掌舵的就是她、王夫人等人，是封建礼教、家族利益等大旗。

贾府聪明的姐妹们，也都心知肚明。
过于天真烂漫的史湘云敢开这样的玩笑，是因为她不觉得宝玉黛玉要悲剧，但察觉出这出悲剧的众人，也只能假装不知、在人群中欢乐大笑